白芷道：“我听过的可不是这种说法，大家都说人越有钱就越没良心。”
“那要看怎么讲了。”
“说来听听？”
“钱是好东西啊，有钱就能换好日子，有没有良心全看手里的钱够不够过他想要的好日子。东家，你的日子不算特别好，远远比不上县里那些财主，但是你心满意足，你比那些贪起来没完的东家有良心太多了。”
“我的日子不算特别好吗？”白芷咂摸着周慎思的话，噙着笑意摇摇头道，“我的日子已经很好了，正因为日子好所以才会心满意足。”
周慎思给白芷多拿了两张烧饼，咧嘴一笑，那张死人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气：“所以啊，东家，我是不会走的，钱不易赚，但你这个好东家更难得。”
附近有不少从动乱时期存留下来的参天古树，白芷和楚云川找了个没什么人的树荫坐下，周围坐了不少像他们这样的陪考人，看来周慎思的驴车生意还是能小赚一笔的。
楚云川拿着还在冒热乎气的饼，撕一块塞到白芷嘴里，再撕一块塞到自己嘴里，目光一直徘徊在不远处那道紧闭的大门上。
白芷嚼着烧饼，举起手在楚云川眼前晃了晃，问道：“昨天我就想问了，咱们干嘛要来陪考，他们知道咱们一直在这里等着，心里会慌吧？”
“是这样吗？”楚云川猝不及防地有些懵，“我以为知道有人在外面等，他们会安心一些。”
同在树荫下乘凉的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大姐插话道：“这不是白掌柜和云老弟吗？你俩也来陪考啊？哦，白掌柜，您那闻香楼可有日子没开了，我家孩子可想吃熏鸡了，做梦都喊熏鸡呢，啥时候开张啊？”
这两个月来，每天都有堵在门口问她什么时候开张的人，白芷早就习以为常，嘴比脑子快地秃噜出了那一套预备好的说辞：“厨子去京城拜师学艺了，等他回来就开张，到时候给大家做更多好吃的，别急别急。”
“去京城拜师学艺干嘛，做什么还能比你白掌柜的千锤百炼鸡更好吃啊？”
白芷一笑带过。
大姐没有停嘴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道：“不过出远门也好，这科举一开，蛮人来得可是多，见蛮人不如去见京城的人，好歹咱一个祖宗不是？那蛮人啊，老话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他们都安的什么心？”
科举的前十几天，楚云川每天都在屋子里处理成堆的公文，白芷也懒得动，跟着他一块深居简出，自己练功。两人除了方知恒的信件外，几乎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还真的不知道科举招来了蛮人。楚云川隐约嗅出一丝不对劲来，问道：“阿姐，你在哪里见过蛮人？”
大姐豪爽一笑：“这可让我怎么跟你说，哪都有蛮人，这闻香楼要是不关啊，一天能进十个蛮人。”
“这么多？”白芷听得直咋舌。
照这么说，进青县的蛮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了。
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蛮人，很难让人不想到葛祯。
在白芷和楚云川的共同推演中，最后的结果是葛祯与蛮人结了盟，或是她利用蛮人，要在十三州境内密谋投毒，查瓦措只是她抛出的一个引子，只是素诃的毒性还没调整到葛祯想要的效果，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动静。
白芷脑子嗡地一声，即刻看向楚云川，发现他仍稳坐没动，目光却早已在环视周围，眼神凌厉。
不注意看还真不知道，光是这周围就有三个蛮人。白芷拉下脸来，心怀敌意地盯着前面那一撮鬼鬼祟祟的蛮人。
鬼鬼祟祟是白芷的偏见，她从葛祯出现后，看所有的蛮人都鬼鬼祟祟。可惜大燕律上没写着蛮人不准进大燕，不然她见一个捉一个，全都送到乔婉婉……哦乔婉婉还在养伤，全都送到祝将军那。
明面上不能对这些蛮人怎么样，背地盯死还是可以的。
背地里盯人，恰好楚云川擅长这个。
县试考三天，天天有落榜。
巧巧和林初七十分出乎白芷意料地挺到了第三天。这天早晨送考时，白芷依旧十分云淡风轻地安抚俩孩子。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楚云川看这回白芷怎么说废话都不管用了，干脆亲身上阵，温声认真道：“昨天我考校你们的问题，都记住了吗？”
两个孩子不太确定地点点头。
“你们对答了五遍，一定是记得的。既然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还怕什么呢？”楚云川把两个孩子往大门口轻推去，笑道，“去吧，放宽心，如同平日里做功课那样作答就行。”
时辰已到，守城军关上大门。周慎思的驴车继续开张。
白芷挠挠眉毛，嘟囔道：“最后一天了还没适应啊。”
“正因为是最后一天，第一天落榜也就算了，现在距离考中只差一步，真折在这怎么能甘心。”楚云川略作思索后，看向白芷道，“假说真的落榜，他们会如同我眼睁睁看着老皇帝安享晚年那般不甘心。”
白芷眉毛一抖——楚云川是真的放下了，还能拿这沾血的旧事打比方，尽管她觉得放不下也完全没关系。
“好好好，我理解了，那确实是十分不甘心。”白芷转而问道，“你昨天还去考校他们问题了？不算透题吗？”
楚云川弯眼笑道：“没关系，这次科举的考题我一无所知。”
“……你，景王，不知道考题？”
“这次科举，我只管了何时开考如何布防这些琐事，再提前看看十三州各地都哪里缺才，考题我未曾经手。”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三连考啊，那么多考题你不掺和，光方知恒一个人管，他还不忙飞了？”
“四月我从皇帝那借来了十二位饱览群书、博古通今的大学士，术业有专攻，此次考题不归我管也不归知恒管，只归他们管。”
“那殿试呢？”
“殿试自然是要在京城考。”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怎么？”楚云川抚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白芷，“你若是想让我做皇帝，我未尝不能一试。”
白芷：“……还是过点清静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