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一位姑娘？楚兄，这等荒山冷地，你怎能带姑娘来，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顾宴胡乱在衣裳上抹了两把手，就笑吟吟地走到白芷面前一施礼，“小生顾宴，姑娘怎么称呼？”
白芷：“……”
以往最熟悉的脸，现在却是最陌生的人。
怎么这么别扭。
白芷刚想施礼回话，楚云川就把她拦在身后，淡淡道：“她是我的夫人。”
“原来是楚兄的夫人，失敬失敬。”顾宴嘴上说着失敬，可不见脸上有丝毫失敬的模样。楚云川也不多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葛祯吧。”
“葛祯……”顾宴低头沉吟片刻，一拍手，“记得记得，自然记得，她是葛家的女儿。”
葛家的女儿？白芷微皱起眉，葛祯与顾宴青梅竹马，且早在楚云川还没替换掉他时就已经嫁给宣平侯了，顾宴怎么一句葛家的女儿就轻飘飘带过了，好像跟葛祯不太熟似的。
她看向楚云川，却在他脸上见不到丝毫异样，看来他早了解顾宴是会这样说话的人。
“记得就好。”楚云川点点头，“关于葛祯，我有话要问你。”
顾宴有些真心实意的为难：“葛家女儿的事我可记不得太多了。”
“无妨，记得多少说多少。”
“那就进来详谈吧。”
小院里有一张树根削成的桌子，凳子就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圆木。白芷环望一圈，发现所有的家用物什都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一看就是自己做的。
敢情顾宴是在这过上自给自足的隐居生活了。
顾宴递给他们两个矮竹筒，边斟茶边道：“这是我亲手晒的藤花和陈皮，快尝尝。”
楚云川推开竹筒：“闲话少说吧。顾宴，说说你认识的葛祯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我可要好好想想。”顾宴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葛家的女儿……葛家的女儿……葛家的女儿模样不错，旧时总是追着我屁股后面喊宴哥哥……别的确实不记得了。”
虽然脸十分熟悉，可他与楚云川的气质真是千差万别啊，白芷暗暗想道，再给楚云川十年他也扮不出这股子讨人厌的神韵。
楚云川：“你再想想。”
白芷突然插了一句：“顾公子，你还记得茗心吗？”
旁边的楚云川略带惊讶地看向白芷。
顾宴一愣，显然这个名字他更没印象：“茗心？哪个茗哪个心？”
“……顾公子，你取的名字，想来一定是记得哪个茗哪个心的。”白芷冷笑道，“据我所知，茗心跟了你五六年，你还与他有过露水姻缘，这就给忘了？”
她这么一提醒，顾宴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我的书童吧。嫂夫人有所不知，全京城与我有过露水姻缘的姑娘公子数不胜数，我总不能个个都记得……说起来，嫂夫人竟认识茗心吗？他如今可好？”
白芷：“他死了。”
“也是，侯府都灭了，他又怎么能独活呢？”顾宴面上不见一点悲戚之色，自顾自地往自己杯里又加了几片藤花，“可惜了，我的书童模样好身子又软，可惜生在侯府，命不长。”
“茗心不是生在侯府，是你把他带进侯府的。”白芷捏紧竹筒杯，脸色冷得骇人，“茗心直到死前一刻还在找你，你竟然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竟然如此重情？那我今日新酿好的梅子酒便敬他一杯吧。”
白芷：“……”
跟此人对话，简直让人怒火中烧。
手骤然被楚云川握住，白芷看到他轻轻摇了摇头。她闭上眼睛叹出一声冷笑，不再开口。
“顾宴，帮我个忙。”楚云川避过不能让顾宴知道的部分，把葛祯的事情简述了一番，“……你做诱饵，引葛祯出来。葛祯认得出顾宴真假，因而此事只能你来做。”
顾宴挂着笑听完，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楚兄，我在这里过得自在啊，干嘛要卷入人世洪流？不说她祸害百姓，就算明天天下人都死光了又与我何干？”
楚云川对此早有准备，不疾不徐地威胁道：“现在是我有求于你，事成之后我能保你平安，等我迫于无奈必须要押着你去钓大鱼时，你的死活我就不方便管了。顾宴，你可要想清楚。”
顾宴：“……”
白芷面无表情地添了一把柴：“唇亡齿寒，天下人都死了你以为真能跟你没关系？做梦呢？葛祯一出手你的自由就没了。没有我们护着，等她抓到你就会把你绑走关起来，再让你过侯府的日子。”
“别别别。”顾宴连忙摆手，“别吓我，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那是最好，过几天我派人来接你。”楚云川站起身，睨了缩脖耷脑的顾宴一眼，“姑且再提醒你一句，方圆十里内，我的暗卫数不胜数，别费心思逃。”
“逃？我手无缚鸡之力，往哪逃？早知如此，先前你让我走的时候我就该走，也免得现在进退两难。”顾宴丧气道，“真是烦心，快走快走，不留你们吃炖小鸡了，快走。”
楚云川也没有要留的打算，带着白芷就跟顾宴告别了。
会试不等人，两人即刻坐上了回程的马车。白芷坐在楚云川身旁和他一起驾马，脸上没什么表情。
楚云川拉紧辔头，让马走得再慢些，而后面有愧色地问道：“白芷，茗心的死……你如此耿耿于怀吗？”
“也不尽然。”白芷淡淡道，“我不是什么大圣人，那时候茗心险些要了我的命，换谁站在我面前，我都希望他不择手段救我，就算两个只能活一个，我也要争做活人。何况长风本来就对茗心不熟，他下死手无可避免。”
楚云川：“……是。”
“可我好歹算是与茗心相熟，偶尔想起茗心时，总觉得他不该那样死。”白芷闭上眼睛，神色落寞，“人生在世，能见几颗真心？顾宴不光看不清楚，还要拿真心去喂狗……宣平侯府真是没一个好人。噢，顾老二除外，他算是侯府里最无辜的了。”
“顾守并不无辜。”楚云川眼敛寒光道，“他曾经对你下过死手，只是你并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