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明路……

    程老爷子低声说了这四个字，又低头定顿了好半晌，这才又抬头和程忠说话。

    说家里都有啥东西他都知晓，那他是咋想的？该不会是家里的六亩地他全都要了吧？因着在这个家里，好似只有他和他儿子大树下地做活，倒腾地里那点儿粮食养活这一大家子，剩下的人连带他们老两口子在内，都啥也没干，那是不是就不用分了？

    老爷子话音很平稳，就和平常一样，可任谁也听得出来这是气急了啊。

    程忠听了更是站不住，噗通一下就跪到地上去了。

    他磕了一个头，哑着嗓子说：“爹，您快别说了，您再说儿子真活不成了。”

    程老爷子却眼皮也没瞭他一下，站起身，撂下一句：“行了，那你要是还有啥想头就去我屋里跟我说吧，要不就按我的说法都分了。别到时候你又这那的，让人笑话。就这么着吧，你去请人过来，老五那边儿我上次就告诉他了，他下晌就回来，晚间咱们就签分家文书，省的你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睡不好觉。！”

    说罢，一甩袖子提着旱烟杆儿，大步回了自己的屋。

    程何氏就也红着眼眶站起了身，叹了口气，和程张氏说了一句去厨房，就先快步出去了。

    她要吩咐晚晌做什么饭。家里虽出了分家的丑事，可村老们来了，帮家里主事儿，总也不能看着再不像过日子的样子吧。

    程张氏就红着眼圈应了，又央告着自家男人把小丫领回去歇着，还让程小杏跟着自家一起去灶间帮衬。

    程张氏这是怕男人受不住，闺女也跟着惹事呢。

    程小杏这几日里一直没动静，啥话也没多一句，甚至连程木槿这边也没过来。就是埋头苦干活，早晨也天没透亮就出门上山，一待就是大半晌，回家来衣裳都被露水打湿了，就是穿了程何氏给做的新冬袄也冻得直打哆嗦。

    这孩子这是魔怔了。

    她奶程何氏连念叨带骂地说再不让出去，出去就打死她！她也不听。这才短短的几日时间，本来圆圆的小黑脸就瘦了一大圈，还显出一丝白来。

    程木槿看着小丫头虽是瘦了，可精神头却不错，也不像是有自己单独干什么的意思，于是也就由着她去了。

    有些事得自己经历过才晓得，旁人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要这人精气神不倒就无碍，若不然，又怎么能慢慢长大呢？

    程木槿很喜欢这个率真聪明的小丫头，真心希望她能越来越好。

    于是她便径自带着墨枝回了自己的屋子，继续忙她自己的一摊事去了。

    程家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愁云惨雾。

    到了快晚上的时候，程智第一个回来了，紧接着就是村长和两个村老相继来到了程家。

    程老爷子这时辰就强打起了精神，招呼客人坐下，又命摆好了大碗的水和剩下的几块点心。

    说了几句闲话，三个老头儿就各自拿起旱烟袋，抽出了一屋子的浓烟火气。

    程老爷子也不耽搁，直接把家里人都聚到屋里，拿出了两张纸。

    一张是他下晌就写好了的家产单子。

    一张就是程信捎回来的那封信。

    老爷子先把那封信给三个外人过了眼，说明了老二为啥不在，然后就开始正式分家里的东西。

    这都是老程家的事。

    村长和村老虽然觉得这分家也太突然，可也晓得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他们过来就是做个见证，只要不因着东西多少不公平打起来，他们便不会多嘴，只是听着不言声就对了。

    分家是大事。

    程老爷子便没讲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老规矩。程家除了程小丫太小留在屋里，其余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到场听着。

    程木槿就站在角落里，把程老爷子的章程听了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