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情很简单。

    穷庄户人家说家产都是大话，程家也一样。除了这一间祖宅院子，就是六亩地和粮食和一些家里的零碎摆设，锅碗瓢盆，别的一概没有。

    程老爷子意思也很明白。

    宅子现今怎么住往后还怎么住着，只是连带着西厢房那边都分给了老大家。老大家毕竟有长孙要娶媳妇，不能没个住的地方。

    至于东厢这边，老五倒是有个儿子小豆，可他们一家子常年住在县里，所以就除了他住的那间屋还留给他，其它的就没给小孙子留。还有剩下的都是丫头，也没必要留。

    接着是那六亩地。

    因着老二不要，那就剩下三个儿子。一人一亩，剩下三亩他们老两口两亩，再多出一亩就分给了老大。也是留给大树的。

    至于粮食，那就是按家分，再剩下的那些破桌子烂椅子，都也照着现今用着的分。还有就是锅碗瓢盆，就是现今用的这一套还留给他们老两口，剩下的不够的，仓房里有的拿出来分一分。分了锅就是锅，分了碗就是碗。大不了拿了锅就只能拿一口，拿了碗筷的，就再多一点儿别的零碎，这就是没法分匀了，到时候再看着办。

    就这样。

    程老爷子挨个说完，就看着三个儿子，问他们都有啥想法？要是有就都说出来，别到时候分完了又不愿意，整天摔锅打盆的给他们老两口脸色看，他们不愿意看！

    这话显见得就是说的老大媳妇程李氏，三个外人咋想的不晓得，老程家一家子却全都心里明镜似的。

    别说那三口都低了头，就是程李氏自家也明白，就不由涨红了脸，垂了头。

    心里也是怨恨上了程老爷子，咋当着这多外人面前不给自己脸，咋这不会办事儿呢！

    这就是心思歪的人，只会想自己如何如何委屈，却不会想着自家做的那些好事！

    程智这时候就左右看看，发现他大哥和四哥都垂着头不言声，于是就第一个站出来说了话。

    他说他也没什么想多说的了，都听他爹的。

    就是他那间房，他想着不用留了，他回来大不了住到爹娘屋里去。就算是逢年过节带着媳妇孩子回家，那还有这多嫂子呢，也不缺那娘俩的一个住处。那间房就空着吧，说不准到时候四哥有了个儿子怕是住不开，就留给新侄子吧。还有就是那些零碎东西，他也用不上，就不要了，大哥四哥看着分了就成。

    程智这番话说的有情有义，也在理上，别说是程家老两口和程义听的感动，就是两个村老和一个村长也是频频点头感叹，觉得这孩子仁义，这书没白念。

    程老爷子心里却又有一层难受。

    老儿子这样，一半儿是实话，可还有一半儿却是冲着他大哥去的。

    就是那天晚上得了信儿连夜赶回来，听了自家说的那些，这小子当时就气的要去找老大问清楚，还是被自家给硬拦住了，让他别闹腾，又说了许多自己的心思，这才忍着气没跑过去跟他大哥呛呛起来。

    说到底，这心里却是落下疙瘩了。这不，自家刚一问，这小子就第一个跳出来说话，话里话外的就把他大哥的后路给堵死了，那他既不要那间房，那又向着他四哥，这不就是明摆着跟老大生分了吗？

    唉，这都是啥事儿啊？

    程老爷子想着，就看着老大，问他咋想的？

    程忠一直垂着头听着，除了听见他五弟说不要房子抬了一下头，就又垂下去了。

    当下就说他没啥想的，什么都听爹的。

    程老爷子一颗心就更凉了。

    再咋那也是他一直想着靠着的老大儿子，心里比谁都看得重，虽是知晓他铁了心分家，可还是盼着能转回心思，可谁想到，这人是真狠心哪，就老五都那么说了，马上这就连兄弟都要做不成了，他还是不肯回头！

    程老爷子这回是彻底心寒了，当下也懒得再多说，就又问老四程义。

    程义经了这么大的事儿，身子一直没好利索，精神头也不好，这会儿就耷拉着脸也说他都听爹的，没想头。

    既是这样，那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程老爷子就叹了口气，又请村长重新写好了分家文书，自己先低头重重按上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