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业眸色冰冷地做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两百余名将士就气势汹汹地蜂拥而上,示威地举起手中的长矛,呈现包围的姿态,威逼之意溢于言表,仿佛要拿这小将祭旗般。
原本徘徊在城门附近的那几个百姓再不敢迟疑,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好大的威风啊!”高高的城墙上,响起一个低沉冷峻的男音,透着一丝微微的讥讽。
姜承业蹙了蹙眉,感觉这道声音似有些耳熟,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听过。
谁?
姜承业仰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红缨头盔的将士倚着角墩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细雨绵绵,盔甲在那人的面庞上笼下一片阴影,深邃的五官模糊不清,却自有一股狂狷不羁的气质。
姜承业心底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双眸微微睁大。
看着城墙上的那将士抬手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男子光洁的额头以及一头霜白的长发,那狭长的狐狸眼湛然若神,寒芒四射。
“滋啦啦!”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道银白的闪电,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白发男子白皙的肌肤似乎隐隐发着光,身边的角墩上还蹲着一头黑鹰。
姜承业的瞳孔极速地收缩成了一个点,高大的身躯瞬间被变成了一尊僵硬的石雕,难以置信地看着城墙上的白发男子。
“楚北深!”
姜承业艰难地念出了楚北深的名字,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雷劈似的,完全没法思考。
楚北深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岭南,与他那个二弟折腾分家的事吗?
楚北深竟然现身此处,那岂不是意味着……
怦!怦!
姜承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几乎不敢想下去。
在寂静中,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涌现,自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从远及近。
只是眨眼的功夫,姜承业以及他带来的那支队伍已经被近百名高大威武的赤麟军将士包围,高高的城墙上,出现一排手持连弩的弩手。
那一支支寒光闪闪的箭尖全都对准了城门口的姜承业一行人,气势凌人,杀意毕露。
他们中计了!
这个残酷的念头浮现在姜承业的心头。
他只觉得心口一团寒气朝四肢百骸扩散,浑身冰冷,胯下的坐骑发出不安的嘶鸣声,焦躁地踏着铁蹄。
身边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全都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刀、长矛,严阵以待。
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一滴水珠划过姜承业的面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雨滴,还是汗珠。
“姜承业,不,也许我该叫你‘海广霆’?”楚北深冷冷道。
下方的易随风又推了推对他来说过的头盔,“义父,他真的是当年那个在东海一带赫赫有名的海盗‘海广霆’?”
“这靖南王的大舅子竟然是个烧杀掳掠、心狠手辣的海盗?!”
姜承业的脸色愈发难看,声音从咬紧的牙关中缓缓挤出:“楚北深,你竟然恢复记忆了!”
情况不妙啊!
那些去其它三道城门的人恐怕此时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亮出了底牌,也押上了所有的赌注,这一局就只能赢不能输!
姜承业眸底掠过一道嗜血的凶芒,当机立断地下令道:“杀!”
“嗖!嗖!嗖……”
包围姜承业等人的赤麟军将士立刻启动连弩,密集的黑色铁矢如雨般落下。
不过弹指间,姜承业周围的士兵已经被炸成了一个个刺猬,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倒在了湿淋淋的地上。
殷红刺目的鲜血汩汩地自他身下流出,很快随着地面的积水流淌开来,形成一片可怖的血河。
不过是弹指间,周边就有二三十人没了性命。
俯视着下方血流漂杵的场景,楚北深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冷如清风,淡淡地说道:
“姜承业乃朝廷通缉要犯‘海广霆’,无恶不作,杀人无数,作为匪首,罪无可恕。其余人等若即刻束手就擒,还能从轻发落,顽抗者杀无赦。”
他狭长的眸子不怒自威,周身上下释放出一股杀伐果敢的锐气,这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杀气。
周围的赤麟军将士也被感染了他的气势,齐声高呼了起来:“顽抗者杀无赦!”
杀意凛冽。
姜承业身侧的一名亲兵对着姜承业低声道:“副将,末将等掩护您撤退……”
他持刀狠狠地挥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弩手,透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心。
可坐骑才驰出,一支羽箭就自他的额心精准地刺入,一箭毙命。
那亲兵从马背上坠落,尸体倒在了其他同袍的尸体上,那圆睁的双眼浑浊晦暗,死不瞑目。
这一箭仿佛一个信号,又是一片黑色的铁矢似暴雨般坠落。
兵器交接声、喊杀声、惨叫声、落马声此起彼伏,混杂成一曲悲壮的战歌。
楚北深没再看城下的这片战场,全权交给了易随风与赤麟军,自己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银质千里眼,朝东、西、南三道城门的方向望去,一派气定神闲。
细雨不停,微风习习,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片刻后,下方的兵器交接声就停了下来。
“义父,搞定了。”
城门下方响起易随风乐滋滋的声音。
楚北深放下千里眼,俯身望去,就见城门口躺了一地的尸体,每具尸体都扎着铁矢,唯有面无血色的姜承业还骑在马上。
他身边的士兵都死了,唯他一人还苟活着。
几步外,易随风乐呵呵地把玩着一支信号弹,愉快地将其点燃。
“咻!”
一道明亮的光芒劈开雨幕,直冲云霄,“嘭”的一声,在高空炸出一朵璀璨的烟花。
楚北深抬手拍了拍身边的黑鹰,吩咐道:“去吧。”
黑鹰展翅飞起,扶摇而上,几乎同一时刻,东、西、南三个方向也纷纷地燃起了一朵朵烟花,交相辉映,成就一道道炫目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