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元年末,西凉大军突破并州,直入冀州。
同时,北狄趁着大祁兵乱四起,兴兵十万越境突袭,幽州卫大败,幽州失守,冀北被围。
在西凉与北狄的夹击下,饶是吴州卫与荆州卫皆将大部分兵力北上驰援,大祁仍是溃不成军。
宣德二年三月,北狄大军先一步攻破了京城,大肆屠杀,劫掠,数万百姓被杀,太皇太后柳氏与宣德帝饮剑自刎,以身殉国。
宣德帝的两位皇弟以及太后在群臣宗室的护送下,一路南下,逃至徐州,众臣奉宣德帝的三皇弟韩熙宇为新帝,在徐州举行了简单的登基仪式。
死守半年后,徐州终究被西凉大军攻破了。
新帝韩熙宇成了西凉人的俘虏,被押往西凉都城,其他宗室子弟皆被西凉人所屠。
至此,随着大祁皇室的覆灭,大祁朝算是名存实亡了。
短短两年之间,这个天下彻底乱了。
江北被西凉人与北狄人一分为二,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相比之下,江南宛如另一个世界,不仅大江一带的边防稳固,且益州之乱终于平息了。
伐赵军战胜,裴锦之押着赵清远返回南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南,让原本笼罩在亡国阴影中的江南百姓精神一振,欢欣鼓舞起来,欢庆益州之胜。
尤其是南境,人心归一,气氛热烈,颇有种普天同庆的架势。
九月的南武城秋风和暖,灿阳如春,满城尽染菊花香。
一大早,北城门一带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巳初,就有两队南境军将士在北大街清道,十步一岗地护卫在街道的两边。
一个正要出城的青年见这里都是人,有些好奇地拉住一个中年人打听消息:“老哥,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怎么这么多人?”
中年人脸上笑开了花,答道:“今天是武安王凯旋。”
“是啊是啊,一早我们世子爷就亲自去十里坡迎接武安王凯旋了呢。”旁边一个老者兴致勃勃地插嘴道,“听说这次武安王还把那作乱的前朝赵氏余孽也一并押送了回来,过些日子,是不是要将那些个姓赵的押到菜市口斩首示众啊?”
原本要出城的青年有些舍不得走了,“等日子定下了,我定要去菜市口看热闹。”
七嘴八舌间,城外的方向城门外传来了隆隆的声响。
人群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扯着嗓门喊道:“定是武安王来了!”
一句话引得周围其他人纷纷复述,无数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响彻天际,整条北大街渐渐地沸腾了起来。
街道两边的路人纷纷引颈翘首,往北城门的方向张望着。
没一会儿,城外那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如天边的闷雷一阵接着一阵,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一面绣着“裴”字的旗帜摇摇进城,随风翻卷。
队伍的最前方,两个青年并骑而来,渐行渐近,一个白衣如雪,形貌似皎皎冷月,温润中透着几分矜贵;另一人红衣似火,顾盼之间,狂傲不驯,洒脱自在,彷如天边骄阳高高在上。
这两人如日月相照,有种旗鼓相当的感觉。
那些街边的百姓更兴奋了,欢呼着,鼓掌着,更有人对着这支队伍投掷起鲜花、绒花、香囊、帕子等物,犹如花雨纷落。
这些东西大半是砸向裴锦之与顾危的。
顾危心情大好地任由那些鲜花、帕子砸了一身,还时不时地转头与裴锦之说话。
而裴锦之却是片叶未沾身,也没见他怎么躲,所有的东西都恰恰好地在他身侧擦身而过。
他的坐骑恢恢叫着,长长的马尾巴甩来又甩去,左一甩,将一个香囊甩飞了出去,右一甩,又一朵绢花被击飞,下一刻,它又叼住了一朵金色的菊花,又“呸”地一下吐掉了。
顾危就在裴锦之身侧,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打开一把折扇遮了遮面,笑得乐不可支。
突然间,一朵大红色的绢花自街边一家酒楼的二楼扔了出来,目标明确地砸向骑在白马上的裴锦之。
裴锦之微微一个侧身,娴熟地避开了那朵绢花,可就在那朵大红绢花自他肩头擦过的那一瞬,他蓦地动了,竟一把捏住了那朵绢花,拈在指尖。
顾危一愣,意外地眨了眨眼。
裴锦之抬眼朝绢花抛来的方向望去,就见酒楼二楼的窗口,一张清丽无比的面庞映入眼帘,女孩儿托着腮帮子,笑吟吟地望着他。
那笑容,璀璨而明亮,宛如琼花玉树盛放,明丽逼人,令这满街的花木黯然失色。
那是一道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这一瞬,周围的一切似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街上的喧嚣离他远去,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旁人,只她一人。
裴锦之勒住了缰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目光渐渐灼热。
楚蓁的身边,裴小九热烈地对着裴锦之挥着手:“二哥!”
说话间,裴小九也挥着小胳膊朝裴锦之扔了一个香囊过来,两眼放光,小脸异常红润。
然而——
现实是残酷的。
裴锦之看似不经意地随手一掸,那个香囊就转而朝顾危飞了过去,恰好挂在了他的扇坠上。
裴锦之淡淡地斜了顾危一眼,眼尾微压,嗔怪之意溢于言表。
顾危立即举双手投降,无辜地说:“是她让我瞒着你,不关我的事。”
这两年,楚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岭南坞堡中,只偶尔随着卓长龄为了他们的生意外出过几次,这一回是因为裴锦之凯旋,才第二次来了南武城。
说是要给某人一个惊喜。
看来,某人的确很惊喜!